◎《未啟之途》試閱。
◎個人設定有。
「誰不是千瘡百孔卻仍活了下來?」
撩開窗簾的房間是慘白一片的,窗檯已經積了一晚的雪並慢慢溶化流下雪水,整理得相當乾淨的房間只有純白的床單佈著點點紅斑,散佈在上頭形成了向外擴散的一朵花樣,有些抽象。
說了這句話的男人頭上裹著滿滿的繃帶,里維說話的口吻雖然滿盡嘲諷卻再認真不過,約翰無法從他唯一露出的金色眼瞳中探究出什麼,他或許是對弱者的自憐自艾嗤之以鼻,抑或者是對憲兵團不屑一顧,然而里維確實是有資格這樣驕矜自傲。
他強大且無所畏懼,總是猖狂卻從不失控。
里維一把將弄髒的床單折好放在地上,近乎嫌惡地將自己的身子瑟縮在床緣,約翰似乎還能看見繃帶底下被搗亂而模糊一片的右眼滲著鮮血,再真切不過的鮮血淋漓卻讓他感到一股狂喜,說來可笑的是這是名為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以為里維留給他的會是被憲兵團強行拘捕的背影,在國王的強權之下所有信仰都宛若飄搖的旗幟弱不禁風,約翰至今仍然無法諒解艾爾文將里維作為籌碼交換給憲兵團只為了彌補他的一意孤行,就好像對於他來說任誰都只是他為了下一場勝利棋局的棋子,連里維也可能是棄子。但里維還是回來了,他捂著已經結痂的右眼拖著幾乎殘廢的身體回到調查兵團,他咒罵權貴的腐敗跟憲兵團的虛假做作,就是對艾爾文隻字不提。
里維的忠心令人難以置信,或者說這個詞彙其實與他極不搭嘎。
約翰不清楚或者說無法理解里維這個人,在經歷了許多的背叛、兵團的衰落跟貴族的打壓之下他仍然一無改變,似乎有什麼在前方吸引著他向前一樣地一如既往,週遭的瑣碎都與他無關,僅僅捧著心中的信仰筆直前行。許多時候約翰覺得他們已經被里維拋在身後,但里維的身影卻一直在前方不曾淹沒,那時候約翰便覺得或許里維本身就是信仰。
「那就試著去祈禱吧,在你還有機會向著什麼呼喊救命的時候。」
「聽起來您似乎不怎麼相信所謂的、希望之類的。」
「這兩者之間並沒有絕對的關聯吧。」
許多似是而非的謬論都顯得冠冕堂皇,再扭曲的價值觀只要有人附和都能形成正義,就連約翰成為士兵的最初衷也源自於那些自以為是的道理,他們在他人意念的控制之下踽踽行走,或踉蹌或跌撞。即便不願承認,但約翰也無法否認自己接近盲目的笨拙,事實上他一直以來都不清楚這麼多年留下的血汗為得究竟是什麼,彷彿期待著拼搏之後必定會到來的獎賞,哪怕那些得與失永遠不成比例也沒有人會告訴他,一路走來他渾身的泥濘跟髒汙無法洗去,他試圖從中掙扎,然後在對正義背信忘義的時候被調轉到士官長身邊的輔佐位置。
「或許我該問你的是,你對於希望的定義是什麼?」
作為一個軍人卻還滿口虛無縹緲卓然可笑,然而約翰並不覺得這樣有哪裡可恥,他明白人類是無法獨活,而失去希望的人類形同死去,在面對里維的時候他從不避談自己的軟弱,他清楚在這個人面前任誰都是弱者,即便是里維自己本身。
「就好比……您或者是艾連那樣的存在。」
約翰像個虔誠的信徒吐露他的信仰,即便在提到艾連‧葉卡的時候依舊忍不住咋舌。他們之間不再有針鋒相對,時間磨平了彼此相對來說尖銳的脾氣,在擁有能力的同時也得背負起責任,約翰或許無法了解那種被壓得喘不過氣的感覺,但卻有幾些欽羨。
回應他的是里維默不作聲的凝視,沒有笑話沒有隻字片語,久得連窗緣上的雪都融化病沾濕了床鋪,里維清亮的聲音似是告解般響起。
「那麼希望本身即是虛假。」
就像人造的奇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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